第二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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贝莉丝返回之后第三天,赛拉斯来找她。

她一直在等待——每晚都留意着门口——但他还是令她吃了一惊。

那天,贝莉丝与凯瑞安妮共进晚餐。她发现这名前同事幽默而善解人意,因此打心底里喜欢她。然而,她的孤独感并未消减,只能勉强装出笑脸。很惊讶吗?她冷冷地寻思。这都是你自找的。

她记起在新科罗布森时的光景,心中暗自承认,其实并没什么两样。在这里,至少她的孤立是有原因的;那是支撑着她的动力。

凯瑞安妮询问有关蚊族岛屿的详情,那里的天气状况,以及蚊族人的习性。她的神态中略带忧郁——无论凯瑞安妮有多习惯海上生活,她毕竟已经许多年不曾踏上陆地,而贝莉丝的故事只能增加她的怀恋。

贝莉丝发现很难讲述这次行程,仿佛那是遥远的记忆,除了提心吊胆地在单调无聊中度日,偶尔才点缀着较为强烈的情绪。当然,有些事是说不得的。关于蚊族人和底尔沙摩海盗,她故意含糊其辞,尤其是克吕艾奇·奥姆。

在见证了布鲁寇勒与乌瑟·铎尔之间的争论之后,她对枯瀑区的首领充满了好奇。凯瑞安妮说了些让她感兴趣的事,包括枯瀑区的行政结构,布鲁寇勒手下的那群血族副手,还有血税。

“通常在这种时候你就能见到他,”凯瑞安妮说,她尽力装出平淡的语气,但贝莉丝能听出其中的敬畏,“并不是每一次——有时是由他的副手来征收。他们割开你这里,这里,或这里。”她指了指大腿,胸口和手腕。“涂上阻凝剂,然后抽进一个广口瓶里。”

“要抽多少?”贝莉丝惊愕地说。

“两品脱。布鲁寇勒是唯一能够畅饮的人。其余成员都受到一定限制——只喝经过稀释的。据说喝得越多,就越强大。虽说布鲁寇勒挑选助手很谨慎,却也难保不会有一两个对权力产生渴望。

“要是依照传统方式,直接从血管中吮吸,他们或许会失去自制——他们不想开杀戒。就算能停下来,也有可能通过唾液造成感染。直接吮吸之后留下活口,便有将此人转变为竞争对手的风险。”

贝莉丝在枯瀑区的边界跟凯瑞安妮分手——“在这里,我再安全不过了。”凯瑞安妮微笑道——然后走回家去。

她或许可以招一辆出租飞艇。风不是很强,她听见头顶上方的驾驶员们在大声招揽生意。两天前,她跟奥姆一起干完当天的工作之后,他们默默地塞给她一包旗币和塔币,比在图书馆工作的周薪高出一大截。

如今我为嘉水区工作,因此获得了加薪,她冷冷地想。

她意识到,尽管自己每一步都有充分而清晰的理由,但眼下发生的一切,其实她起了很关键的作用。没有她,舰队城不可能按照现在的计划行事,也不可能按照当前的路线航行,这让她很郁闷。

她步行回家并非为了省钱,而是为了再次体验一下舰队城。整天困在一间屋子里,面对着难以理解的谈话内容,她感觉与周围的城市脱了节。有城市总好过没有。她告诉自己。

她走过谢德勒区阴凉安静的街道,经由“立柱号”进入嘉水区。猴群在工地、屋顶、空旷的泊位和高悬的索具上轻声地打闹。城中有猫(饥饿地膘着她),也有少数狗,还有成群的老鼠,再加上夜行的路人。她绕过一个个鸡笼。因生锈而卡在原地的救生船和小汽艇被改造成花坛。炮塔的侧壁被挖空,变成了住家,鸽子在十二英寸口径的炮膛里咕咕鸣叫。与桅杆相连的桅楼和帆衍上搭建着小木房,看上去就像是树屋。用做照明的有汽灯、燃素灯和油灯。她在不同色调的阴影中穿行,勉强挤过由潮湿的砖墙构成的走道。这种窄巷遍布舰队城的船只,仿佛一层细小的霉菌。当她回到“彩石号”的烟囱里时,赛拉斯·费内克正坐着等她。

黑暗中,他模模糊糊的身影吓了她一跳。她朝着他发出嘶嘶的声响,然后转过身去,直到心跳缓和下来。

他仔细打量着她。他的眼睛大而平静。

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她说。他摆了摆手,就像驱赶飞虫。

“你知道自己的寓所仍然受到监视吧,”他说,“我不可能直接来敲门。”

贝莉丝朝他走去。除了脸和眼睛追踪着她的步伐,他整个身体一动不动。她走到近前——进入他周围的空间——缓缓地俯身细看,仿佛他是一件科学样本。她是故意装出来的:冷漠的侵入式观察,也许是想恫吓他,让他感到不自在。

她弯腰打量着他,仿佛要记录他的各项特征。趁此机会,他逮住了她的视线,然后殷切而坦率地向她展露出数周来第一个微笑。她记得当初为何要亲吻他,为何要与他上床。尽管孤独与隔离是最主要的原因,但并不仅限于此,另有一些因素是基于他本身的。虽然此刻她丝毫没有触碰他的意愿,过去的感情只剩下一丝淡淡的影子,但她并不后悔曾经发生的事。

当时我们俩都有需要,她心想。而且的确有所帮助。

她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,然后转过身去。对此,他欣然接受。

“那……”他说。

“办成了。”她说。他扬起眉毛。

“就这么简单?”

“当然没那么简单。你以为怎么着?但事情办成了。”

他缓缓点了点头。当他再次开口时,语气淡然,仿佛在谈论学术计划。“你是怎么办到的?”

我们怎么办到的?她在沉默中思索。是真的吗?我缺乏证据,一丁点儿证据都没有。

“我一个人办不到。”她缓缓地说,但看到赛拉斯流露出震怒的表情,她惊讶地挺直了身子。

“你什么?”他嚷道,“你他妈的什么?”他站起身来。“你都干了些什么,愚蠢的臭婊子?……”

“坐……下……”贝莉丝也站了起来,并用颤抖的手愤怒地指着他,“你竟敢这样说!”

“贝莉丝……你干了些什么?”

她瞪视着他。“我不知道,”她冷冷地说,“假如一片沼泽里布满六尺长的大蚊子,你要怎样穿过去,赛拉斯。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办到。我们距离底尔沙摩船至少有一英里——哦,他们在岛上,别担心。除非你是该死的仙人掌族或者血痂族之类的,但我身体里流淌着鲜血,她们会要了我的命。”

赛拉斯保持着沉默。

“因此……”贝莉丝的语气得到了控制,“我找到一个可以安全隐秘地抵达那些舰船的人。他来自新科罗布森,为了阻止故乡被毁灭,他愿意悄悄地去完成这项任务。”

“你给他看那些东西了吗?”赛拉斯说。

“当然给他看了。你以为我说那里面有什么,他就会相信,就会三更半夜轻率地游出去?”

“游出去?是那该死的坦纳·赛克,对吧?你想一想,就算瞪大了眼睛使劲找”——他的语调很不自然——“还能有比他更忠于嘉水区的人吗?”

“但他的确办成了这件事,”贝莉丝说,“没有证据证明他没干。我给他看了信。没错,赛拉斯,他忠于嘉水区。他永远也不想回去。但是,真该死,你以为他在家乡没有朋友?你以为他乐意看到新科罗布森被格林迪洛攻陷?胡扯!

“为了留在城中的人们,为了记忆。不管怎样,他接过了盒子、印章和信件,然后我教给他要怎么办。对于那座该死的城市,这是他最后的道别。也是你我最后的道别。”

赛拉斯缓慢地点点头,承认她或许别无选择。

“你把东西给他了?”他说。

“是的。但一切都很顺利,没出什么岔子。赛拉斯……我们欠坦纳·赛克的情。”

“但他知道……”赛拉斯犹豫地说,“知道我是谁吗?”

“当然不知道。”闻听此言,他明显松了口气,“你以为我傻吗?我记得他们怎样对付船长。我不想你被杀,赛拉斯。”她说道。她的语气轻柔但毫无暖意,只是陈述事实,并非表示亲密。

沉思片刻之后,赛拉斯似乎不再纠结。

“看来那是唯一的选择。”他说,贝莉丝略略点了点头。

你这个无礼的混蛋,她愤怒地想。你当时不在岛上……

“你说包裹在底尔沙摩人手里?已经封印起来,准备递送?”他绽露出极度欣喜的笑容。“我们成功了,”他说,“我们成功了。”

“这才是我期待中的反应,”贝莉丝不悦地说道,“是的,我们成功了。”他们对视良久。“你觉得消息什么时候能送到新科罗布森?”

“我不知道,”赛拉斯说,“或许这不管用。就算有用,我们也听不到消息。我们救了一座城市,却永远都得不到有关它的任何消息。我也许得在这个破澡盆子里度过余生,整天疯狂地盘算着如何脱身。但是,天晓得,我们所做的难道不重要吗?”他激动地说。“即便没有回应,即便没有感谢的话语,但我们救了他们,这难道不重要吗?”

是的,贝莉丝·科德万心想,是很重要。当然很重要。她感觉一阵孤独席卷全身。还有什么更糟的?她心中琢磨。除了永远无从知晓结果,还可能更糟吗?历经重重危险,把消息传送到世界的另一端,却从此杳无音讯?永远不知道结果?

天哪,她失落而震惊地想。就这样结束了?就这样夏然而止?

“现在怎么办?”他说,“你我之间怎么办?”

贝莉丝耸耸肩。“你想怎么样?”她的语气中疲惫多于不屑。

“我知道这很难,”他轻声说,“我知道这比想象中要复杂。我并不指望你什么。但贝莉丝……我俩之间存在共同的秘密——而且我认为这不是我们互相做伴的唯一理由。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。你真的能承受失去我吗?不再有理解你的人?没人知道你的真实感受?没人知道你心中向往着何处?”

她不是非常相信他,但正如他所说的,他们之间的秘密没有别人可以分享。她能承受失去他吗?她在这座城市中也许还要待上许多年(想到这里,她打了个冷战)。她真的可以忍受没一个能够以实相告的人吗?

他站起身准备离开,并期待地伸出手,摊开掌心。

“新科罗布森的印鉴在哪里?”他说。

贝莉丝一直担心这件事。“不在我手上。”她说。

这次他没有生气,只是轻轻合上手掌,询问似的抬起眼睛。

“坦纳,”她说道,随时准备他会发怒,“他在海里弄丢了。”

“这是一枚戒指,贝莉丝,”赛拉斯平静地说,“安安稳稳戴在手指上是不可能丢的。他没有弄丢,而是藏起来了,天知道什么原因。来自家乡的纪念品?或者用来敲诈你?只有天晓得。”他摇摇头,叹了口气。贝莉丝十分恼火,因为他的神情仿佛在说,我对你很失望。

“我得走了,贝莉丝,”他说,“而且得小心点——你受到了监视,记住。因此,我要是不以……常规的方式出入,你也不用吃惊。抱歉,现在能不能让我独处一会儿?”

他走下螺旋形楼梯。贝莉丝听见他踩踏着金属的脚步声逐渐减弱,空洞的声响仿佛薄皮铁罐互相撞击。她循着这古怪的声音扭过头去,但他已经不见了。她仍能听见极其微弱的脚步声,一直抵达最底下一格,但楼梯上空荡荡的。他要么是隐身了,要么是已经离开。

贝莉丝只是略微睁大了眼睛,即便赛拉斯不在跟前,她仍拒绝流露任何景仰之情。

他现在来去就像老鼠和蝙蝠一样不见踪影,她心想。难道是学了魔法?或是搞到什么厉害的物品?

然而她感到不安与害怕,他离去的方式意味着某种异常精妙而强大的法术。我不知道你有这能耐,赛拉斯,她心想。她再次意识到,自己对他的了解有多匮乏。他们的谈话就像复杂精巧的游戏。尽管他说的是事实,尽管她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秘密,但她还是感到孤独。

虽然说不清原因,但她认为坦纳·赛克没有留下新科罗布森的印鉴。

贝莉丝仿佛在等待。

疾风阵阵,螺旋楼梯自下而上盘绕着那栋荒诞的烟囱寓所,他站在楼梯上等待着。他知道,监视她家门口的眼睛根本看不到自己。
他手中握着雕像,精致的鳍饰犹如互相重叠的酥皮,布满牙齿的圆形口腔向前突出,仿佛鮣鱼的嘴。他的舌头亲吻过雕像之后,感觉凉飕飕的。他现在熟练多了,也较能接受石像中细小而扭动的舌头。对于从冰冷的亲吻中所释放出的能量,他也能更为灵巧地加以引导。
雕像的亲吻赋予他新的能力,他在黑夜中寻到一处特殊的空间,并站立其中。他的身影呈现出诡异的角度,光影交错中,只要那尊散发着盐腥味的雕像仍是他的情人,他就能避开旁人的视线,融入周围的门窗和墙壁之间。
那亲吻从来都令人不快,然而随石像的唾液注入他体内的力量却是一种奇迹。
他隐蔽而大胆地踏入黑夜之中,体内流动着神秘的能量,他要去寻找那枚戒指。
 
  1. 一种头部有吸盘的鱼,常吸附于鲨鱼、鲸、海龟或船体上。​​​​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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