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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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客官请进,吃饭还是住店啊?一位麽?」小二一边把人引进店里,殷勤地擦了擦桌子,一边暗自打量著来人。

眼前青年二十来岁的模样,身上的衣物不算华贵,倒也是上等的料子,风尘仆仆,似是赶路做生意的人,只是一脸阴郁,搞不好这生意不好谈呢。

「麻烦你随便张罗两个小菜就好。」毓臻也不看那小二,只是递过去一块碎银,道。

「是,是!」小二连忙接了过去,一边道,「只是这两天京城里下了圣旨,说是圣上生辰,天下斋戒三日,祈福呢,所以这菜,恐怕就不大丰富了,客官您见谅啊!」

毓臻笑了笑:「多余的赏你。」

小二顿时笑开了颜,连声谢著走去了,只有毓臻留在原位,瞬间便敛去了笑容。

九月初六,凤殇生辰,不知不觉已经半月了。自己出了盛京,漫无目的地走了这十多天,也没走出多远。

是的,他後悔。

那时候刚下了山,他就後悔了。

凤殇站在崖上的模样让他心惊,那苍白的单薄,只要一合眼便会想起,心里是止不住地疼痛,只是那时候想到那个人一边说著爱,一边从不曾相信自己,就会觉得自己像被人耍著玩一般,禁不住地气恼。

而且,他无法接受凤殇杀了小柳的事实。

即使明知道自己处於凤殇的位置只会更早下手,他还是无法接受。何况,论起来,小柳还是他的嫡亲哥哥。

所以他无法回头,哪怕心里再怎麽想回去抱住那个人,在凤殇冷声说出「你走吧,再不要回来」的话语时,他没办法马上回头,当作什麽都不曾发生过。

只是那时候凤殇的话,他抿唇低眉的的模样,就像是一根刺,插在心上,怎麽都无法拔掉,只是持久而隐忍地疼痛。

摇头一笑,看著小二端上来的饭菜,毓臻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。

也许时间已经有点晚了,店里客人并不多,小二闲来无事,便在一旁跟人搭起话来。

「原来是去宴州啊,那可远呢!」

「混口饭吃,没办法啊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隐约听著有人在讨论著宴州,毓臻心中一动。

反正如今无处可去,倒不如再去一趟宴州城,或许还能到凤临,见一见毓弋,虽然说不上有什麽用,也总比如今一个人苦恼要来得好。

心思一动,饭也无心再吃了,毓臻猛扒了几口,跟小二招呼了一声,便快步出了小店。

宴州城依旧保持著它特有的热闹,街上人来人往,毓臻一身风尘地站在路上,也并不十分显眼。一路马不停蹄地赶,连自己都说不出原因,直到进了城,毓臻才长长吁了口气,站在城门下,看著路上尘色,一路有人叫卖,他眼中却慢慢掠过一抹茫然。

||毓臻,那是什麽?

||波浪鼓?有什麽用的?为什麽叫这名字?这个跟浪有什麽关系麽?

||你看,那个!怎麽来的?很漂亮啊!

面前不过是烈日下的大路,耳边却不期然地响起那时花灯节跟凤殇并肩走在人群间,那人兴致勃勃的话语。

毓臻无奈地叹了口气,牵过马往一边走去。

这些天来,每每独处,任身边喧嚣也好,寂静也好,总是会想起凤殇。

想起他冷著脸生气的模样,想起他咬牙切齿对自己大吼的模样,想起他别扭著脸红的模样,没有一刻放下,便是从前最挂念怜更的时候,也不曾这般念过。

心里还残留著的疑惑,似乎早有答案了,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自再证实一遍,既怕是真的,又不愿那人欺骗自己,於是一日日马不停蹄。

越过宴州城,毓臻只是随便吃过午饭,便沿著当初凤殇指的路照旧寻去,白天走在路上,更觉荒凉。走到一处,实在没办法牵著马过去了,他便只好将马拴在一边树下,独自向前。

王桃村前有两、三个小孩绕著一棵大树玩捉迷藏,毓臻走过去时,正看到一个老人从一旁房舍里走出来,一边叫:「吃饭了,吃过饭好读书,下午别野了!」

毓臻怔怔地看著那老人走到自己跟前,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:「郭将军?」

那老人全身一震,猛地抬头,锐利地目光直盯在毓臻身上。

毓臻也一样看著他,一边颤声道:「是我,毓臻,素和毓臻,我小时候您还曾经带我骑马的,还记得麽?」

那老人沈默了很久,才干笑一声:「原来是三世子啊。」

毓臻一愣,随即明白过来了。这老人名郭廷,曾经是朝中官至一品的大将军,现在却在这里,恐怕也是当初自己父亲夺位时将他逼上了绝路,他才跟著一齐逃亡,现在见到自己,想起旧时恩怨,自然不会有好语气。

想得明白,他只是低头应了一声:「是。」

郭廷嘿嘿笑了声:「三世子现在应该是静王了。只是老夫记得,日前太保造反,静王似乎也在乱党之中,皇上竟然没治你的罪?」

听郭廷提起凤殇,毓臻眼中又是一黯,笑了笑:「有,死罪。」

郭廷看了他一阵,终於转过身,招呼一旁看著两人发呆的小孩:「你们都回去吃饭,先生都在等你们了。」

几个小孩这才笑闹著慢慢往房舍里走。郭廷等他们走远了,才回头对毓臻说:「三世子别见怪,老夫早不是将军了,这阵子也不想跟你假客套,你既然来了,恐怕也是有目的的,如果不嫌弃,就先到老夫家里吧。」

「有劳郭老。」毓臻一拱手,见郭廷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自己,只好快步跟上。

郭廷家中虽然简单,也算得精致,等毓臻进了屋,郭廷倒了水,两人坐了下来,拘束的反而是毓臻。

「郭老,我……」

没等毓臻说完,郭廷倒反而先说了起来:「请三世子不要怨皇上。」

「郭老?」毓臻愣是没听明白,只是傻傻地叫了一声。

「三世子刚才说皇上定了你死罪,眼中似有不甘,恐怕是皇上冤枉了你吧?如果是这样,你千万不要怨皇上,他也是生性使然,不是有意为难你的。」

毓臻不禁皱了眉:「郭老,毓臻不明白您的意思……毓臻确实是冤枉,只是……」

郭廷笑了笑:「皇上肯对你说村里的事,可见皇上待三世子必定与别人不同,老夫只是不希望,三世子辜负了皇上的厚爱。」

毓臻苦笑一声:「郭老说得太过了。」

郭廷摇了摇头:「老夫算是看著皇上长大,从前跟其它人一样,一心想著等他长大,重夺帝位,就能出了多年来的怨气。到现在不再理朝中之事了,过著平静日子,静下心来想,才发现这些年来,我们不过是毁了一个孩子。」

虽然早有预感,这时听来,毓臻心中依旧一阵钝痛:「郭老的意思是?」

郭廷叹了口气,站起来:「三世子可有兴趣看一看皇上小时候住过的地方?」

毓臻本想说自己已经看过了,转念一想,终是不愿相信自己当初所见便是真实,只盼郭廷会把自己带到一处适合世子身分的地方,於是应道:「麻烦郭老了。」

郭廷没再说话,只是走在前头,一路将毓臻带到村中祠堂边上一座大宅前,毓臻眼中已经有些绝望了。

果然郭廷见门上的锁打开,两人走了进去,一路依旧,最後停在了殇园。

「这殇字,是当初国舅爷给皇上取的,意为凤临之殇,虽然不大吉利,但是那时候也没怎麽讲究。後来皇上曾经私下央我们几人叫他毓瑾,还被国舅爷训了一顿。」

「毓……瑾?」毓臻觉得声音都有点不像自己了。

凤殇不只一次地要求自己叫他瑾,却从来没有说过为什麽,那时不曾多问,却从未想过会是……

不,不是没有提过的。毓臻脸上一阵发白。

凤殇曾经说过,之所以封怜更为珞王,是因为按族谱上算,怜更应该名叫毓珞,那时候,那时候……

「三世子?」看见毓臻的脸色,郭廷忍不住叫了一声。

毓臻勉强一笑:「没事,郭老您带路。」

那时候,凤殇其实是想告诉自己,毓瑾才是真正属於他的名字。自己的反应呢?毓臻有点惶然。那时候的自己,只是觉得眼前的人不可理喻,一心想著快快把人带回宫中,不住地催促,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麽。

殇园之内依旧是毓臻所见的布局,毓臻站在园中,终於低声问:「郭老,这……不像是一个世子的住处啊。」

郭廷苦笑点头:「可是这确实是皇上从前住的地方。卧室是最简单的,因为大多时间并不在里头,也没放什麽心思下去,书房里的书是费心找回来的,你可能不相信,里面每一本书,皇上都看过。

「那时候国舅爷可严格呢!要是偷懒,就罚,要是受罚伤著了,这边房间里住的就是秦泊,三世子可知道?他是最高明的大夫,如果皇上受了伤,就直接送到他房间里去,治好了,再罚。

「有时候,真的,看著也觉得残忍。只是,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,见别人不说话了,便都不说话了。」

见别人不说话了,便都不说话了。

简单的一句话,却听得毓臻咬住了牙。

没有人说话,也就是再如何委屈,也不会有人怜惜,只能一个人撑著,却没有人去过问,他是不是能撑得住。

郭廷犹自沈浸在回忆里,自顾自地说下去:「那时候,能听皇上说话的人,大概就秦泊一个吧,不过那孩子也是凉薄性子,自己养大的人也能随便送出去,皇上说什麽,他也就听听而已,能抵什麽用呢?

「後来秦泊走了,国舅爷死了,剩下的人只顾著大业,就更不会听他说话了。所以啊,皇上冤枉你,恐怕也只是他心里不踏实,自小受的又是帝王之术的教导,宁可错认。你不要怨他,他肯跟你说村里的事,在他心中,你必定跟别人不同的。」

「我……知道。」毓臻费尽力气,才沈声说出那三个字,心里痛得麻木了,便似全身每一处都在疼痛。

那些冤枉,已经算不得什麽了。

自己说他欠了怜儿,说他享尽安乐,说他坐拥天下,都是怜更的命换来的,其实,才是冤枉了他。

那个人是用怎麽样的心情,来听自己的指责的呢?从不反驳一句,从不否认一句,那些话听在那个人耳里,又是怎麽样的伤害呢?

「三世子如果没有背叛皇上,就回去吧。」郭廷看著毓臻脸色变幻,好一阵,才低声道。

毓臻愕然地抬头,眼中不禁茫然:「他……皇上让我再不要回盛京,就当作已经死了,我又如何回去?」

郭廷叹了口气:「这样啊……老夫只当是三世子你逃出来了……皇上,皇上……唉……」他又叹了口气,听得毓臻一阵心惊。

「有什麽事麽?」

「皇上,怕也不喜欢这帝位吧。珞王的事已经让他伤心,如今又是太保造反,这些天他频频来信催促我们去找珞王的下落,也不知为的是什麽。

「老夫本想,三世子如果得皇上信任,便请回去,陪在皇上身边,替皇上分忧,可是现在这样……真是……唉……」

「我会回去的。」毓臻一咬牙,见郭廷抬头看自己,立誓一般重复了一遍,「我会回去的。即使是杀了我,我也会回去的。」

因为,放不下。

郭廷张眼看著眼前的年轻人,那双明亮的眼中似有一丝异样的光芒,夹杂著悔恨,还有更深的,他不敢去想的东西。

过了很久,他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:「珞王是在三世子身边长大的吧?」

毓臻心中一动,点了点头。

「皇上最近催得紧,这边也找得仔细。这两天收到一个消息,说是在凤临看到了像是珞王和秦泊的人,我们已经给秦泊发了信号,大概这一天半天就有回音,三世子不妨再等一阵,如果消息是真的,带回去也能让皇上欢喜。」

毓臻脸上却飞快地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,先是喜悦,随即便被更多莫名的情绪掩盖了过去。

沈默了半晌,他终於吸了口气,道:「不等了。有了确切消息,还请郭老给凤临里的涟王毓弋报一个信,毓臻就不等这个消息了。我想马上回盛京。」

怜更的消息,他想知道,非常的想,可是刚才郭老的话,却更令他心惊。

心里无法安定下来,恨不得马上就赶到凤殇身边,好好把话问清楚,把人抱在怀里,才能安心。

从来没有一刻,比现在感觉更清晰,他的心已经改变。

在听到小柳的问话时,或者更早以前,那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存在了。

他爱凤殇,爱那个装作冷漠无情,却明明别扭倔强,受尽委屈,脆弱得应该被呵护的人。

郭廷笑了笑:「既然如此,老夫也不强留三世子了。有你在皇上身边,老夫,也安心了。」安静了一阵,他才终於低了声,轻道,「那孩子,总以为自己不会痛,不会哭,可是,即使是帝王,也只是一个人,他……」

「他会懂的。」毓臻笑著打断郭廷的话。

郭廷定眼看著他,好久,终於一笑:「一切拜托三世子了。」

离开王桃村,毓臻便马不停蹄地往盛京里赶,越近盛京,却越是惊惶。

京中流传,天子已经半月不曾早朝了,至於原因,却各有说法。既有说是美人夜夜承恩,君王从此不早朝;也有说是天子身染痼疾,怕是时日无多了……各种流言越传越烈,朝野人心惶惶。

毓臻只能强迫自己都不要相信,入了盛京,在宫外等到天色暗下来,便趁著宫中侍卫换班之际翻墙而入,直往凤渊宫去。

落在凤渊宫正殿边上,四下没有任何异常,毓臻这才稍稍安下心来,便要进去,却又猛地停了下来,像是被定在了那儿,眼中惊愕,却再无法一动。

正殿之内,烛光恍惚,却持续地回响著低低的呻吟声。

很轻很轻,如同叹息,却始终不断,回荡在夜色中,叫人心碎。

不知站了多久,毓臻才慢慢握手成拳,慢慢走到窗下,微张的唇上已经有一丝颤抖了。

那是凤殇的声音,缠绕在梦中,化作了灰也能认出的声音。

戳穿窗纸,凑近去看的时候,毓臻连表情都是僵硬的。

殿中只有眠夏一人,半跪在纱帐外,低著头不知在说著什麽,纱帐低垂,看不见里面的人,只能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呻吟从里面隐隐传出。

毓臻再忍不住,直接拉开了窗翻身而入。

眠夏猛地回过头,甚至还来不及反应,毓臻已经走到床边,一手掀开了纱帐。

「瑾……」看著纱帐内的情景,毓臻失声叫了出来,声音彷佛不是自己的,他退了一步,差点软倒在地上。

床上的人只是紧闭著双眼,眉头深蹙,似是已经失了意识,苍白的唇上满是未愈的咬痕,嘴里塞著干净的软绵布,显然是为了怕他再咬伤自己而放进去的,身上覆了薄被看不清,似乎也已经用什麽束缚著,让人挣扎不得,只有身体微微地轻颤著。

「怎麽会这样……怎麽会……」

好一阵,毓臻才颤声问了出来,转身一手捉起眠夏,吼了出来,「怎麽会这样?」

「静……王……」眠夏却只是哽咽著叫出两字,再说不出其它话来。

这样面对面,毓臻才看得分明,眠夏的双眼早就哭得红肿,叫了一声後,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,哭得毓臻心中更是一片惶恐,只是低声呢喃:「怎麽会这样……怎麽会这样……」

眠夏也似是耗尽了心力,只是垂著眼,没有吭声,偌大的屋子里只有那低不可闻的呻吟声始终持续。

过了不知多久,眠夏才听到毓臻深吸了口气,低声问:「太医怎麽说?」

闻声眠夏又是一阵沈默,好半晌才哽咽著道:「皇上不肯说……太医把脉只是说虚弱,可是,明明是中毒啊……

「之前从凤临回来的时候,发作还不太厉害,後来就越来越频繁,越来越厉害了,到这几天,就几乎没有停下来过,皇上三天没合眼,是状元爷劝了很久,才让太医下了针,镇了痛,勉强安歇下来,可是……」

後面的话眠夏没再说下去,毓臻也无心再听,只是看著床上的人。

好一阵,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,目光一凝:「你说,是流火来劝?」

眠夏愣了一下,勉强点了点头:「是,这半个月来,皇上只肯见状元爷,其它人,都被挡在了门外。」

「现在呢?」

眠夏又是一怔,不知他指的是什麽。

「流火现在人呢?」

「在、在偏殿。」

毓臻一咬牙,不再看眠夏,转身往门外走去。

「王爷!」眠夏这才反应过来,轻呼一声。见毓臻停了步,她才稍微镇定下来,道,「王爷现在的处境,还是奴婢去把流火大人请过来吧。」

毓臻知道她说的没错,心中焦急,也只能勉强点了点头,等眠夏走出去了,僵了片刻,才慢慢踱回床边。

半跪在床边,他小心翼翼地掀起半边被角,果然看到凤殇的手脚上都束上了棉布。这时人稍微安静下来,那棉布也放松了一点,只是在梦中,凤殇的身体还是轻微地痉挛著,似是抵抗著无形的疼痛。

毓臻怔怔地看著他,好一阵,才慢慢伸出手,微颤著覆上了凤殇在被子下的手。

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掌,握在手心,就能感觉过分的冰凉,叫人从手心,一直冷到心头。

「瑾……」

「静王还懂得回来,看来也值得赌一把嘛!」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毓臻的思绪。

毓臻猛地回过头,就看到流火似笑非笑地站在殿中看著自己,眠夏已经退出了门外,正要关上门。

「你知道他中的毒。」不是疑问,而是肯定。

流火一耸肩:「我还知道解毒的方法,不过,皇上也知道。」

「说。」毓臻的话格外简洁。

「不能说。」

「流火!」

流火啧啧摇头:「我答应了皇上不对外人说。可是,如果是静王嘛……」

「我不是外人。」毓臻咬牙切齿地看著流火。

流火诡异地一笑:「皇上可不是那样想。对吧?」

这一句,已经不是问毓臻了,毓臻心中一动,猛地回头,便看到凤殇已经张开了眼,瞬也不瞬地看著自己。

张了眼,便更显得脆弱了,双眼深陷在苍白的脸上,往日琉璃般的黑眸只是无神地张著,看得毓臻一阵心疼:「瑾……」

凤殇似是一颤,微微张了口,却没发出声音来,看著毓臻的眼中慢慢蒙上了一层茫然,像是不懂他为什麽会在这里。

毓臻只觉得心痛如绞,再顾不上流火在旁,半跪在床边,紧握著凤殇的手,一迭声地叫著他的名:「瑾,瑾……」

凤殇依旧没吭声,只是眼中的茫然更深了。毓臻手中发紧,再叫不出声,身後响起了渐远的脚步声,他有点仓皇地回头去看,却见流火已经走到了门边。

没有回身,流火的声音里掺了一丝苦涩,却又像带著惯有的笑意:「要解毒很简单,跟所爱的人交合。只要两人爱著对方,毒自然就会解开……但是,如果有一人爱意不足,就会两人同时丧命。」

说罢,他再没逗留,侧身走了出去,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。

毓臻愣在了当场,好一阵,才慢慢转过头去,却看到凤殇已经闭上了双眼,只有微颤的睫毛泄露了他的情绪。

「瑾……」毓臻干巴巴地低唤一声。

凤殇身上微微一震,却依旧紧闭著眼不肯张开。

毓臻惶然地又唤了一声:「瑾。」

凤殇依旧一动不动。

毓臻看著他,好久,终於低眼一笑,凤殇似是一怔,微微张眼,却看到毓臻踢了鞋爬到床上,一边脱下了外衣。

凤殇有点茫然地张著眼,直到毓臻俯过身来要解他的衣襟,他才惊惶地挣扎了起来,毓臻却不顾他的挣扎,一边收紧了束在凤殇手上的棉布,一边利索地解尽了他的衣扣。

「……不……要……」凤殇终於难堪地别过脸,哑声轻道。

毓臻眼中闪过一抹心疼,却不肯罢休,伸手缓缓地抚弄过凤殇胸前的突起。

虚弱的身体无比敏感,只一会,凤殇苍白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晕红,低哼一声:「不要……不……要……」

「为什麽不要?」毓臻手上不停,俯在凤殇耳边轻问。

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上,让凤殇难受地扭动了一下,感觉到毓臻的手慢慢向自己腹下滑去,便又挣扎了起来,仓皇低叫著:「不要,会死的……会、会死……唔!」

话到了最後,便被一吻湮没了,缠绵欲醉,多日的疼痛让凤殇的身体虚弱了下来,一吻罢,他已剩下喘气的分了,张眼看著毓臻,眼中也笼上了一缕暧昧的水气。

「这就是原因?」

毓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低得听不见情绪,凤殇微微睁大了眼,却无法看到他的表情。

「这就是你赶我离开盛京的原因?」

凤殇全身一颤,一声不吭,只是微张著嘴低低喘息著,眼中满是茫然。

毓臻又是一低头,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。

「你就这麽不相信我麽?」毓臻闷声道,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。

「我就这麽不值得相信?还是你对自己不信任到如此地步?混帐!」

最後一句咒骂,终於带上了无法忽略的哭腔,凤殇只是茫然地睁大双眼,连最後一丝挣扎都停止了。

「你就不相信……我也会爱上你麽?」毓臻的话里透著深邃的无力,他死死地搂住身下的人,如同疯了般一路吻下去。

「毓臻……」凤殇没有再挣扎,只是哑著嗓子低低地叫著他,声音里尽是茫然,叫得毓臻心中一阵凄惶。

毓臻没再说话,只是小心翼翼地润滑著凤殇的下身,看著他隐忍而温顺地随著自己手上的动作低喘著,眼中却满是惊惶,心里便一点点地软下去,针刺地痛,只能无声地低下头,轻柔地吻著。

直到毓臻小心地抬起他的双腿,凤殇才像离了水的鱼一般扑腾了起来。

毓臻苦涩一笑,低唤:「瑾……」

「会……死……」凤殇只是低喃。

「不会的,我爱你。」毓臻轻声安抚,感觉到凤殇的身体明显一僵,他心头一紧,「如果死,我们也死在一起,不足够的,我下辈子加倍地还。」

凤殇睁大了眼看著他,好一阵,才浅浅一笑,合了眼:「下辈子……再不要见到你。」

「好。」毓臻低应著,试探了一下,一冲而入。

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凤殇低哼一声,难耐地仰起了头。

毓臻一边扯断他手上的棉布,一边缓慢地动了起来,感觉到凤殇的手慢慢攀上自己的背,满意一笑,补充道:「但是,我会一直守著你。」

凤殇笑了笑,一波快感将两人湮没,他没再说话,只是手上缠得更紧,一边慢慢扭动著下身,迎合上去。

纠缠愈烈,毓臻再控制不住力度,听到身下的人终於低低地呻吟出声,他不住地吻著凤殇,感觉到吻中慢慢地渗入一丝丝的苦涩,只能更用力地搂住身下的人,不敢去看那双从不哭泣的眼中流下的泪。

激情过後,毓臻始终紧紧地搂著凤殇不肯放手,两人的喘息渐平,偌大的宫殿中悄无声息,他却还是能感觉到胸前温了又凉的微湿。

「瑾,你小时候是怎麽样的?」

怀里的人静默良久,才缓缓地翻了半个身,淡淡地道:「读书练武,做一个世子做的事。」

毓臻手中不觉一紧,凤殇有点茫然地抬头,却看到毓臻眼中满是痛楚,他心中一跳,微微伸手,抚过毓臻的眼:「你不相信麽?」

「瑾……我又去了王桃村,见到了郭廷。」毓臻一字一顿地说,瞬也不瞬地看著他。

「哦。」凤殇淡淡地应了一句,便要合眼,却被毓臻手上加大的力度吓住了,又睁了开来。

「从前我不肯听你说话,冤枉你,为什麽你不说?你不恨麽?」

「恨。」凤殇抬眼,「恨又能怎麽样?」他翻过身,直直地看著毓臻:「十三岁时,第一次偷走来盛京,本是为了看一眼哥哥,然而却看见了你。」

毓臻一震,没有说话,只是安静地等凤殇说下去。

「那时候身上还有伤,明明知道回村里一定会受罚,可是,看到了你,就觉得……值得了。」

凤殇的声音里平静得可怕,毓臻却是心潮起伏。

「那时候,哥哥靠在你怀里,你一口一口地喂药,一声声地哄著他,温柔宠溺,我真的,很羡慕。

「那时候……之後,很长很长的日子里,我总是想,要是有一天,让你如此抱我一次,便是死,也没有什麽大不了了。你看,我的臆想,现在已经成真了,恨,不恨,又如何?」

毓臻抱得更紧,如同抱著最珍贵的宝物,微吸一口气,慢慢呼出来:「你其实,不必这样委屈自己。」

凤殇摇头一笑,慢慢靠在毓臻怀里,再不看他:「流火也曾问我,你给不了我想要的,倒不如就此放手,各过各的生活,何必处处委屈自己……可是,毓臻,人生不过杯酒,一杯醒一杯还醉,醉若成欢,何事更须轻别离?你说爱我,我又何必再想其它?」

人生不过杯酒,一杯醒一杯还醉,醉若成欢,何事更须轻别离。

醉若成欢。

毓臻垂下了眼,淡淡一笑:「你不必再想,以後,等我来想,我会让你相信的。」

「我信。」凤殇没有抬头,似是有了睡意,只是靠著他,低低地应了一句。

毓臻苦涩一笑,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,软声道:「瑾,你看,你也是会痛的,会哭的……所以,你也可以试著相信,我也是会爱上你的。」

凤殇终是累极地合上了眼,声音里带著一丝模糊的敷衍:「嗯,我信。」

──全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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